陆府三两事（二）
//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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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上下没人会做甜食点心。
陆家历代向来不喜这些甜腻食物，陆绎更是打小就嫌弃。
这可让陆夫人着了急。
西街的糕点铺虽是她常光顾的，店家时常给个便宜，但三天两头地白白送出去银子，想来的确败家得很。
小脑袋瓜一转，反正闲来无事，倒不如自己学学。
当班的时候袁今夏路过米面铺子，具体的她也分不大清，问了店家一圈，才捎回来做点心常用的。又向上官姐姐借了大杨回来，进了陆府便拉着他一头扎进了小厨房。
“哎哎祖宗，你这水添得也太多了。”
“没事儿，再加点面粉和和。”
“你这样蒸出来的点心肯定就不好吃了。”
“那怎么办啊？”
大杨一脸无奈，明明是喊他来做师父的，眼下又得当回小工：“你往旁边站站，洗洗手，等着吃吧。”
“那不行，我可得好好学。”袁今夏向后退了半步，双手负在身后，老实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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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连负责修剪花草的都知道，大名鼎鼎的锦衣卫陆佥事，一回到家便要问上一句“夫人呢？”
老管家忙前去答话：“回大人，夫人在小厨房做糕点呢。”
陆绎眉心一紧：“做糕点？”
岑福颠了颠手里精致的木盒子，这可是大人命他跑了三条街才买到的。
“是，还有杨家少爷。”
陆绎拳头又一紧，快步往小厨房走去。
不常做些小吃食，这小厨房本就是闲置的，不甚宽敞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点着烛火，头贴着头，还有说有笑。
不行，是杨岳也不行。
门没有关，陆绎远远地就瞧见他家夫人脸上漾着的笑意，听着嬉笑些什么“小猪小狗”的。
袁今夏脸上蹭了许多面粉，衬得原本的面色更加红润，正笑闹着，一回头便撞上大人如炬的目光。
“大人，你回来啦？”
杨岳也拱手向他打招呼，陆绎微微点头。
“我叫大杨来教我做点心呢，你看这个小猪包，好不好看？”袁今夏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团搁在手心里，凑到陆绎跟前去，“大杨手真巧，原先只知他菜烧得好，原来捏起小动物来也是栩栩如生的。”
“夫人喜欢便好。”陆绎声色平平，听不出情绪。
袁今夏还沉浸在红豆馅儿的小猪包里，大杨递给她一团裹好了馅的面：“夏爷，你也自己试试。”
买面粉的时候她挑了不少花样的模具，接过面团便不假思索地按进了鱼形状的里。
揭开时无比地小心翼翼，袁今夏把面团捧在手心：“大人你看，真的是条鱼。”
陆绎一身飞鱼官服还未换下，这才勾了勾唇角。
“大人今日当班累了吧？快去歇歇，好了我叫你。”
袁今夏用手肘抵他两下，示意他回去，转身弯着腰和大杨又凑回了一起。
岑福肉眼可见地看着陆大人迅速冷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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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用得甚是不悦。
红木盒子打开，只堪堪被动了几下，倒是那奇形怪状的面团子颇得陆夫人欢心。
“有什么可乐的？”陆绎问她。
“嘿嘿，你不懂。”袁今夏美滋滋地捏着点心，翻来覆去地看，这下又能给大人省一笔银子了。
陆绎当下便撂了筷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袁今夏将绿豆糕一口塞进嘴里，慌忙地追上去。
“大人——大、咳咳……”
绿豆糕细腻软糯，来不及咽下就心急地呛了一口，袁今夏站在长廊里拼命地咳，呛出泪来。
陆绎停了脚步，转身大步迈回来。
“叮嘱过你上百次，事事小心些，还是不让人省心。”大手在她背后一下一下地抚，怪罪的话却是不自觉用了担忧的语气。
“你生气了呀，我急着追你。”袁今夏好不容易顺过了气，睁着亮晶晶的圆眼睛瞧他。
陆绎不作声，抚着她的手收回自己背后。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做这些小孩心性的东西？”袁今夏小心翼翼地问，方才呛出了点点泪光，眼眶里湿乎乎的，被光照得发亮，“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食，但想来是我做的，你总不会不给面子，结果你还是看都不看一眼。大杨教我时便取笑我，自己贪吃还借着给你省银子的由头……”
她话未说完，脸上覆来温热的手掌，粗粝的指腹在她眼周轻轻地擦拭：“有话好好说，别哭。”
“我没想哭。”袁今夏吸了吸鼻子，眼睛往地上看，“就是觉得委屈。”
陆绎愈发觉得自己小气。
为一点小事，万万不该伤了他心头珍宝的心，一瞧见她红着眼眶瘪起嘴，偏偏又含住了热泪不让其滚落的倔强模样，陆绎便是有再大的气性也都尽数融化了。
只想紧紧拥住她。
“不哭了。”
袁今夏把眼泪蹭在他肩膀上。
“刚才你说，做点心是要替我省银子？”陆绎抓住了重点。
袁今夏点点头，想了想，下巴抵着他半个肩膀，一字一顿地：“你下了值常常给我带点心，一瞧便知是又难买又贵的，我想着自己学着做，能省些银子。”
陆绎拥着她的手紧了紧。
“还能哄你吃上两口。”
我的小小爱好微不足道，但却也想叫你尝尝。
“夫人好心，是我错怪了。”陆绎在她额间亲了亲，传达着歉意。
“知道就好，今晚你睡书房！”
“夫人和我一起？”
“你——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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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杨陆续又来了几日。
任谁也想不到，陆府第一个学会做糕点的，不是最喜欢吃它的陆夫人，而是从来不肯吃的陆大人。
没想到，舞惯了刀枪执多了笔墨的手，做起细活来也有模有样。
袁今夏看着向来洁癖的他不顾指缝里糊满面粉，还偏过头问她想要什么形状。
她的陆大人可真好呀。
袁今夏伸手在他面上涂上一抹白，哈哈地笑，见他眉心微皱，又踮脚瞄准他嘴角亲了一口。
“谢谢哥哥。”小手从背后搂至身前，软软地将陆绎抱住，“你其实不必为我做这些的。”
陆绎手上动作一滞，任由她抱着：“你喜欢的事，我定要去做，平白便宜了别人去，恼的还是我。”
比起整日听她夸赞别人，倒不如容忍了这一时的污秽。
但好在他并不吃亏，所有的付出和爱意都被他伶俐的夫人尽数接收，打包回馈。
陆绎最幸运的从来不是遇上袁今夏，而是冷漠如他，偏偏懂他爱他，知他全部却仍在身后紧紧抱住自己的，还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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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城的人只知某某阁的糕点难买，限时限购，还要排队等待。
袁今夏却知陆府有个最难伺候的糕点师傅，需得耐心哄着才肯下厨。
这日出门路过，西街糕点铺的掌柜同她寒暄，说是许久不见。
袁今夏笑嘻嘻地站在阳光底下，冲掌柜的笑：“府里新来了厨子，做的点心太多，实在是吃不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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