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桃乌龙猪

爱意汹涌.

陆府三两事(十三)


//雨夜//


-

陆府的屋檐上镇着叫不出名字的小兽。


一到雨天,闲来无事,袁今夏就会捧着脑袋盯着从小兽头顶落下的水柱瞧。


按说春雨该是金贵的,可近几日总是下个没完。风雨交裹着直往人脸上扑,袁今夏趴在长廊边,袖口也被打湿了大半。


“夫人进屋去吧,当心着凉。”管家亲自来请,就怕下人说不动陆大人的心头肉。


袁今夏意外地听话,回头问:“现在什么时辰了?大人还有多久能回?”


“看天色也不早了,大人该是快回来了。”


雨水哗哗地往庭院里的水坑上打,袁今夏看着一水翠绿的叶片,伸手活动活动筋骨,轻快地走向厨房。


正忙活的下人以为是夫人饿了,忙装了些小食在盘子里递去。炸得金黄酥脆的鸡肉块撒了一层香料,不用细闻就将馋虫都勾起来了。


袁今夏端着小碟子边吃边伸头探脑地看他们忙活,最后吃完咂巴嘴的时候才想起,她原本是想来帮忙做饭的呀。


“有没有什么忙需要我帮啊?”袁今夏放下盘子,掌心相对胡乱拍了几下,“别跟我客气。”


一旁切菜的厨子心想您出去坐着就是帮大忙了,嘴上答得飞快:“不用了夫人,这就都做好了。”


烧柴的小厮恍惚觉得身边压来人影,扭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夫、夫人……这可使不得。”


袁今夏最不喜欢他们将她视得金贵。


正烤着袖子的手一伸,揽了许多树枝柴火过来,一边往炉子里送一边用手扇起小风:“你们一个个都小看我,小时候我可是经常帮我娘劈柴生火的。”


生火就生火吧,小厮心想,劈柴还是太危险了,一不留神别再让他被阎王给劈了。


“夫人您还是去歇着吧,大人也该回来了,我们收拾好碗筷就端上桌了。”厨子将菜盛出锅,袁今夏伸头看了看,是她惦记了好几天的麻婆豆腐。


陆绎饮食向来清淡,也不太能吃辣,如果不是他特意吩咐过,厨房是不会做这类吃食的。


想到这里,百无聊赖的步子忽然变得轻盈起来,待她跃过大堂的门槛,撞见陆绎正在解身上的官服。


“大人!你回来啦!”


陆绎边松腕带边抬头望向她,眉间一皱:“在何处蹭了一脸的灰?”


袁今夏不好意思地笑,随即伸出十根黑乎乎的手指头作势要往陆绎身上扑:“大人这就嫌弃我了?我可是为你能吃上晚饭作出了很大贡献的。”


“就用这双黑手?”陆绎眉间拧得更紧,嘴角却带笑,“那我不吃了。”


袁今夏皱起鼻子哼了一声,眼瞧着他从外衣里掏出绢帕往自己脸上贴过来,不自觉地就咧开嘴。


“傻笑什么。”


“每天都能这么近地欣赏大人超凡脱俗的美貌,我当然要乐啦。”


陆绎对她天花乱坠的说辞面不改色,绷着脸仔细将灰黑的污处擦去。


袁今夏存心要逗弄他,鼓起嘴冲他吹气,又连着做了两三个鬼脸,终于瞧见他嘴角深深地扬起笑意。


“夫人今日的确是精力旺盛得很。”


“你不知道我这一天过得多枯燥。”袁今夏跟在陆绎身后,亦步亦趋,嘴上也不停,“早上大人走后我又回屋睡了会儿,醒来躺得我头都发晕,午膳时候吃什么也不香,就坐在院子里看了一下午的雨。总共捉了三四只蜗牛,还挖了几回蚯蚓,只是不知道又钻到哪儿去了。”


“枯燥?我听着倒挺有趣。”陆绎进了房门脱去外衣,随手取了件搭在一旁的外衫重新穿好。


袁今夏自觉地上前替他系衣带,双手环住他腰身绕了一圈,忽然仰起头:“大人,你好像又瘦了些。”


陆绎伸手捏她脸上的软肉:“还不是为了让夫人顿顿都有肉吃。”


“这话倒是不假。”袁今夏撇撇嘴,后半句话闷在肚子里。


吃胖了可不见得是好事。


-

雨还在下。


窗台上摆了株小巧的绿植,袁今夏也叫不上个名字,这几天常放在窗台淋雨,说省的浇水,却总是忘了收。


陆绎端回屋时顺手倒掉花盆里的积水,搁在不常用的柜子上。


“大人,你明日是不是该休息了?”袁今夏掰手指头算日子。


“夫人可是有什么安排?”


“没,就是想着大人也要尝尝在这下雨天哪儿也去不了的枯燥无聊滋味。”


床上的人意料之外地在打坐调息,腰背皆挺得笔直,陆绎刚要夸上一句,就听见她粗长地呼出一口气:“呼——累死小爷了。”


她圆乎乎的脸蛋上覆着红晕,想来方才的调息还是有成效的,陆绎抬手在她头顶敲了一下,心情甚好:“有劲没处使,怎么想起练功了?”


“我这不是看大人每日都坚持打坐调息,想着也该管束一下自己才对,不能整天只知道吃睡,不求上进。”


又在胡说八道。


陆绎也不理她,拿了本书倚在床头随意地翻。


“在看什么?”袁今夏跪坐在他膝间,稍稍抬起他手腕就能看见书的封面,只看了封面就觉得眼花头晕,“为什么大人喜欢读书啊?”


陆绎闻言勾起嘴角,好笑地看向她透亮的眼:“为何你不喜欢读书?”


认识陆绎之前,她从不觉得看书写字是重要的事,做个小捕快只要熟记办案要领,再练习些拳脚功夫便是了。


可每当他捧起书本或泡进书房,袁今夏总觉得两个人中间隔了些什么槛,跨是跨得过去的,只是有点儿堵。


窗台上还发着嗒嗒的声响,陆绎听见一声呜咽,紧接着就有颗脑袋穿过他拿着书的手臂,往自己怀里钻。


她很明显地不开心。


手上的书没放下,另一只手在她肩头缓缓地拍,陆绎等她开口说话,下巴猝不及防被狠狠咬了一口。


“你别看书了,看看我呀。”胸口传来的声音闷闷的,“憋了一整天,你就不能陪我说说话!”


陆绎终于将书放在一旁:“说吧,你想玩什么?”


袁今夏眼里明显有光亮起:“牌九!”


“你府上的下人都忙得很,一刻也不能陪我玩,这阴天下雨的,想踢鸡毛毽子都没个敞亮地方。”


她眼里亮晶晶地映着烛光,整晚的情绪都没有此刻高涨,陆绎在她头顶揉了两下:“起来把衣服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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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桌子上热火朝天地推起了牌九。


一桌上的下人有的刚忙完手里的活,有的是刚洗漱完准备休息的,还有一个是硬生生从床榻上叫起来的。


没办法,府上的下人本就不多,聪明的更没几个,当初袁今夏集结了一众人等过来学牌九,只有那么两三个真正学懂了的。


起初陆绎想陪她玩两局,袁今夏不同意,陆阎王上桌肯定没别人赢的份儿。后来陆绎就和她坐一边指导她出牌,赢了两把之后袁今夏也觉得没意思,她家大人聪明得会算牌,总欺负人也没劲。


厨房端来了宵夜,是煮得软糯香甜的甜汤。


袁今夏足足喝下两碗,抹嘴时又为自己吃太多发愁,不过一切烦恼都在打赢了牌之后烟消云散。


骨牌碰撞发着清脆的响,廊外风雨仍未停歇,陆绎手里是刚才没能顺利看完的半卷书籍,借着灯火也看得沉浸。有风吹来时,又叫人给夫人肩头搭了件外衣。


陆大人浑身的温情和耐性,都在此处倾了个尽。


雨声淅沥,终于有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袁今夏帮着忙将牌桌整理干净,双手捂上陆绎的脸:“大人辛苦啦。”


手里的书卷已经翻去大半,陆绎握回她的手,觉得有些凉,便牵住了在掌心暖着。


蜡烛燃了小半根,袁今夏玩牌的时候偷偷瞄了陆绎几眼,每回都瞧见他专心致志地读书,像是戏文里写的那些刻苦赶考的书生。


“大人,你若是参加科考,定是也能金榜题名,扬名立万的。”


“这样又有什么好?”陆绎反问她。


“万一高中了状元,搞不好会像戏文里说的,许配给公主做驸马呢!”袁今夏心情大好,拿自家大人寻开心,“大人这样俊俏,几位公主一定会在后宫暗暗打得不可开交。”


“你是公主吗?”


“当然不是。”


陆绎牵着她往前走:“那还是做锦衣卫好。”


金榜题名固然风光,遇见的却是公主,而他只想要京城里最普通的一名小捕快。


“大人,你说这雨明天能不能停啊?”袁今夏搂着他胳膊随意地摇,转眼又笑了,“随他吧,反正有大人在家陪我,不如我明天带你去花园挖蚯蚓呀?”


陆绎眉间明显皱了皱,嘴上却应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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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陆府的下人闲时总爱围在一起学学牌九,以备着需要时轮流陪夫人解闷。


连日下的小雨还没停,花园里的土就有一半被翻了个遍,夫人领着陆大人蹲在庭院里做足了园丁的活,向来不喜沾染污秽的大人半推半就地容忍她挖土摸泥的手往自己身上蹭。


也不知道哪个学牌九的下人先扯偏了话题,紧接着大家都开始探头探脑地议论。


“大人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呀。”


“谁说的?大人的底线可不就是咱们夫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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